堕仙

第六章:玄境千年

虚空裂缝闭合的刹那,林澈的耳膜被尖锐的时空乱流刺破。他坠落在血色荒原上,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分裂——左影如佛陀结印,右影似修罗持刀。天穹挂着青铜色的月亮,月光扫过之处,地面浮现出三百年前林家祠堂的瓦当纹路。

"这里的每粒砂都是时空碎片。"苍老声音从地底传来,林澈的幽冥瞳穿透岩层,看见白骨堆砌的王座上坐着个只剩半边身子的老者。那人左半身是金身罗汉,右半身却是森森魔骨。

老者抬手招来血色流沙,沙粒在空中凝聚成林澈熟悉的场景:十岁生辰那夜,他撞见的根本不是三长老,而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天机阁星官!母亲倒在血泊中时,手中攥着的玉坠正发出求救灵光——那光芒的轨迹,分明指向此刻所处的九幽玄境。

"混沌灵体需经三灾九劫。"老者残缺的手指划过虚空,林澈的皮肤突然开始石化,"第一劫,见真实。"

时空乱流裹挟着记忆汹涌而来。林澈看到五岁时的自己在祠堂玩耍,供桌下的暗格里躺着具女婴尸体——那孩子眉心点着朱砂,手腕银镯刻着"林氏长女"!父亲抱着浑身是血的母亲冲进来,将女婴尸体塞进自己怀中:"澈儿记住,这是你阿姊,她的命换你的命..."

石化蔓延到脖颈时,林澈突然明白圣女眼中的悲悯从何而来。当年禁地相遇的少女,正是借尸还魂的阿姊!噬灵蛊从来不是意外,而是为了让混沌灵体吞噬同胞血脉!

"第二劫,断尘缘。"老者魔骨手掌拍在地面,荒原瞬间化作烈焰炼狱。林澈看见二十岁的自己持剑刺穿圣女胸膛,剑锋挑出的不是心脏,而是缠绕着金线的噬灵蛊母虫!

"不要!"林澈嘶吼着挥剑斩向幻象,焚天剑魄却穿过虚影劈开大地。裂缝中升起三百口水晶棺,每口棺中都躺着与他面容相似的少年尸体。他们心口插着各派镇山法宝,最年轻的尸体手中还攥着半块桂花糕——正是十岁生辰那日厨房丢失的贡品。

烈焰舔舐着林澈的元神,他忽然嗅到圣女特有的冷香。顺着气味望去,炼狱深处立着块布满剑痕的界碑,碑文正是用林家密语刻写的警告:"双生子不可同存于世,破局者当斩情灭性。"

当石化蔓延到眼皮时,老者突然出现在他面前。金身半面流下血泪,魔骨半面却咧开狞笑:"最后一劫,你猜是什么?"

林澈的舌尖在石化前奋力顶出那个字:"我。"

天地倒转。

血色荒原化作镜面,万千个林澈从镜中走出。他们有的浑身魔纹,有的佛光普照,最中间的少年眼眶空洞——那正是灵根被废那日的自己!

"杀了他们,你就能获得真正的力量。"老者的声音带着蛊惑,"就像三百年前我做的那样。"

焚天剑魄突然发出龙吟,林澈的幽冥瞳看穿镜像本质——每个幻影都是他舍弃的情感。魔纹林澈代表对天机阁的恨意,佛光林澈承载着对圣女的愧疚,而盲眼少年...是他始终不敢面对的懦弱。

剑锋刺入镜面的瞬间,时空长河轰然决堤。林澈看到三百年前的天机阁主跪在暴雨中,怀中抱着被噬灵蛊蛀空的妻子。他们脚下法阵亮起的纹路,正是九幽玄境入口的星图!

"原来你才是初代..."林澈的石化突然崩裂,混沌之火从瞳孔喷薄而出。老者残缺的身躯在火焰中舒展,金身与魔骨竟融合成完整的青年模样——那赫然是林氏宗祠供奉的创族先祖!

"时空在这里是闭环的。"先祖抬手接住坠落的青铜月,"你此刻的觉醒,正是三百年前我陨落的起因。"

荒原开始崩塌,林澈脚下浮现出巨大的日晷。当晷针指向"大凶"方位时,先祖的身影逐渐透明:"去血月潭取出真正的焚天剑,记住,剑鞘在圣女魂海里..."

穿越骨林时,林澈的靴底粘着可疑的碎肉。这些由修士遗骸滋生的妖树,枝干上挂满正在孵化的尸茧。幽冥瞳扫过第七百个路口时,他看见树根缠绕的青铜鼎上刻着血字警告:"入潭者,当舍肉身。"

血月潭水比幽冥还冷,林澈刚触到水面就听见圣女的声音:"别碰!那是弱水!"转头却见潭边石碑上钉着具风干的女尸,她的银镯与圣女那只有着相同的裂痕。

潭心突然升起水晶台,真正的焚天剑插在台中央。剑格处阴阳鱼眼缺失的位置,正好与林家玉坠的轮廓吻合。当林澈掏出玉坠时,潭水化作无数鬼手抓向他脚踝——那些正是历代焚天剑主的怨魂!

"以血饲剑,以魂为鞘。"先祖的声音在耳畔回响。林澈挥剑斩断鬼手,混沌之火却点燃了整片弱水。在烈焰中,他看见圣女正在现世与天机阁死士厮杀,她左手的银链拴着血狼堂主的头颅!

弱水蒸干时,焚天剑突然飞出剑台。林澈追着剑光闯入镜宫,三千面水镜同时映出不同时空的画面:有他被炼成尸傀的结局,有圣女魂飞魄散的惨状,还有天机阁主手持双生命盘狂笑的场景。

"选对了,就能带走剑。"镜妖化作母亲的模样从水银中升起,"选错了,就永远困在时空夹缝。"

林澈的剑锋抵住镜妖咽喉:"你不是第一个冒充她的。"混沌之火顺着剑身蔓延,镜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当所有水镜同时破碎时,真正的焚天剑从虚空坠落,剑柄处睁开一只暗金色竖瞳——与他的幽冥瞳一模一样!

拔出焚天剑的瞬间,九幽玄境开始崩溃。林澈看见先祖的残魂附在剑身:"该回去了,现世已过三载。"

时空通道开启时,无数记忆灌入识海。原来外界三年间,天机阁以除魔名义血洗了七十二洞府。而圣女为保全他最后的气息,自愿被噬灵蛊母虫寄生,如今已成魔教新主!

穿过血雾时,林澈的剑锋突然震颤。前方出现个戴青铜面具的剑修,他的佩剑竟与焚天剑同源:"等你很久了,另一个我。"

双剑相击的刹那,时空乱流撕开林澈的衣袖。他看见对方手腕的胎记与自己分毫不差,而那人剑柄镶嵌的正是圣女银镯碎片!

"杀了你,我就能补全混沌灵体。"面具人剑招狠辣,"就像你当年杀我那般。"

焚天剑突然自主翻飞,林澈在剑光中看到真相:每个时空的自己都在相互厮杀,唯有吞噬所有分魂才能真正圆满。而眼前的面具人,正是他在某个时空留下的杀戮化身!

当剑锋刺穿面具人丹田时,无数记忆光球爆裂开来。林澈看到最黑暗的那个画面:三百年前的天机阁主,正是他自己某个轮回的分魂!

冲出九幽玄境时,外界正值血月当空。林澈落在已成废墟的魔教总坛,脚下焦土突然渗出黑血——这是圣女发动过禁术的痕迹。

焚天剑突然指向东南方,剑瞳流出血泪。林澈御剑穿过云层,看见千里外的诛仙台上,三百根困龙钉将圣女钉在往生柱上。她额间盛开的血色曼陀罗,正是上古魔尊复生的印记!

"好徒儿,这份贺礼可还满意?"天机阁主的声音从云端传来,他手中握着由双生命盘炼化的灭魂戟,"用混沌灵体血祭,正好打开仙界通道。"

林澈的剑意割裂云海,焚天剑鸣声响彻三界。当看见圣女被魔纹覆盖的脸上滑落清泪时,他终于读懂她最后那句密语的含义——那夜血池诀别时,她用唇语说的是:"杀了我,才能斩断轮回。"

混沌之火吞没天地的那一刻,林澈的剑锋同时贯穿圣女心口与天机阁主咽喉。焚天剑瞳中倒映出的,却是三百年前素衣女子将双生子按进血池的画面。原来所有因果,始终握在他自己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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